在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九十周年之際，不由勾起人們對周恩來、葉劍英等共產(chǎn)黨人點燃南岳佛道抗日烽火那段史實的記憶。
佛道燃烽火，緣起“游干班”
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促成了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停止內(nèi)戰(zhàn)，聯(lián)手共同抗擊日寇。蔣介石也認識到共產(chǎn)黨的游擊戰(zhàn)符合當時中國國情，接受共產(chǎn)黨游擊抗日主張，共同決定在南岳舉辦游擊干部訓練班(下文簡稱“游干班”)，蔣介石親自兼主任，白崇禧、陳誠兼副主任，湯恩伯任教育長，葉劍英任副教育長(八路軍參謀長)，周恩來時任中共南方局書記、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兼任游干班國際問題講師，郭沫若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
1939年2月10日，葉劍英奉中共中央的指示，率中共顧問團30余人進入南岳游干班工作，其中李濤、邊章伍、薛子正、吳奚如、李伯崇五人為游干班教官，其余為工作人員。2月15日正式開學，1046名學員編為8個隊，訓練內(nèi)容分為精神、政治、軍事三大類二十四門課程。葉劍英等中共教官承擔《游擊概論》、《游擊政工》、《游擊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等內(nèi)容的教學。
由于“游干班”的舉辦，南岳民眾抗日熱情高漲，也極大地激發(fā)了南岳宗教界教職人員的抗日熱情。
周恩來題寫“上馬殺賊，下馬學佛”
以巨贊、暮笳、演文、寶生、空也、靈濤、明真為代表的南岳僧人，想成立僧青年抗日救亡團體，組織領(lǐng)導南岳僧人投入抗日救亡運動。1939年4月14日，巨贊、演文等5人在福嚴寺后山樹叢里進行了第一次密商，討論這個團體的名稱為“南岳佛教僧青年救亡團”，并推巨贊起草宣言和簡章。后來到游干班尋求幫助，看了宣言，他們表示贊同，并提了三點希望。也在這天，巨贊見到了來游干班授課的田漢、馮乃超、馬彥祥、鹿地亙等文化名人。巨贊在上海大廈大學讀書時，因結(jié)識田漢，受其影響參加了中共地下活動，受到通緝，經(jīng)太虛大師介紹至靈隱寺出家，取法名巨贊。巨贊仰慕田漢已久，于是邀田漢一行夜宿上封寺，就佛門弟子如何開展抗日救亡活動，進行了深入交談。并商定，一旦日本鬼子打到南岳，就立刻組織游擊隊進行抵抗。
第二天，巨贊陪同田漢一行在麻姑橋正遇上明真法師帶華嚴研究社的學僧在扯小竹筍，經(jīng)介紹，明真與田漢初次相識，大有相見恨晚之感。隨后，大家來到福嚴寺，邀請?zhí)餄h為華嚴研究社的僧學生講課，號召佛門弟子走出禪房，投身抗日救國運動。
4月18-19日，周恩來以國民政府軍委政治部副部長身份來游干班檢查工作，和葉劍英一道多次接見南岳各界人士，大力宣傳共產(chǎn)黨的抗日主張和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接見時，周恩來在被接見的演文紀念冊上題寫了“上馬殺賊，下馬學佛”以示勵志。這八個大字，在僧人中傳閱后，引起強烈反響。宛如黑夜中點燃了一盞明燈，給僧人以極大的鼓舞和啟迪，使大家認識到：只有上馬殺賊，才能下馬學佛。如果國將滅亡，何能保身?身之不保，何能學佛?要上馬殺賊，就必須組織起來，才有力量。
葉劍英動人演講，激奮救難宗教徒
4月23日下午兩點，由游干班政治部民運指導處組織，各寺觀的和尚和道士幾百人，集中在南岳大廟圣帝殿前坪舉行了動員大會。會上宣講時局，號召佛道教徒團結(jié)御敵，共同投身抗日救亡運動。會場情緒非常熱烈，巨贊稱“這在南岳佛教史上可說是開天辟地第一次”。
第二天，南岳游干班政治部主持召開各寺觀負責人聯(lián)席會議，商討成立統(tǒng)一的抗日救亡組織。巨贊和暮笳原擬把這個組織定名為“南岳佛教救國協(xié)會”，但在請教葉劍英時，葉劍英根據(jù)佛教救苦救難的教義，和南岳佛道兩教共存一山的歷史淵源，建議他們將“救國”改為“救難”，將“佛教”改為“佛道”，以弘傳教義，團結(jié)更多的宗教界愛國人士，共赴國難。會上，大家一致同意成立“南岳佛道救難協(xié)會”，并公推上封寺方丈寶生為會長，祝圣寺方丈空也、南臺寺方丈悟真、大善寺知客有緣、三元宮住持劉光斗為副會長。同時決議集中全山壯丁年齡的佛道教徒，在祝圣寺受訓一個月。并聘任巨贊、暮笳為宣傳股正副股長，演文、竺尹為訓練股正副股長，明真為文書股長，曼慈為庶務股長，靈濤為書記長(即秘書長)，共同辦理具體事宜。
5月7日，南岳佛道救難協(xié)會在祝圣寺召開成立大會。宣傳股長巨贊法師把會場布置得莊重而神圣，正面墻上懸掛著孫中山先生遺像，講壇上敬放著一尊佛像，燃著的一爐檀香散發(fā)出裊裊青煙和芳香。會議由郭沫若主持，600多名佛道教徒齊集一堂。葉劍英、陳烈、梁寒操、黎友民和衡山縣縣長彭一湖等也出席了會議，并發(fā)表了震撼人心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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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劍英作主題演講，演講的題目是《普度眾生要向艱難的現(xiàn)實敲門》。他首先開門見山地指出：“我有一個直覺，就是假使中國亡了的話，全國人民都成為亡國奴，和尚也一定成為亡國和尚，這是無可逃避的現(xiàn)實問題?！苯又羁谭治隽朔鸾?、道教與其他一切宗教共同面臨日寇侵略帶來民族危難這個現(xiàn)實問題，并引用協(xié)會的“宣言”沉重地指出：“每個中華民族的兒女，深深領(lǐng)教了日本軍閥的殘酷，感受了侵略戰(zhàn)爭的痛苦。這樣血腥的事實，嚴重的災難，是歷史上從來未有過的?！彼栒俅蠹遥霸谶@樣嚴重的生死線上，我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團結(jié)全國人民的力量，不論僧俗，不論手的拿著槍或是拿著經(jīng)，我們必須將共同的敵人趕出去!”為此，他稱贊“南岳佛道救難協(xié)會，在抗戰(zhàn)中是有重大的意義的?！比缓?，葉劍英結(jié)合佛教的教義和協(xié)會的成立“宣言”，從三個方面深刻闡述了普度眾生與民族解放，佛的精神與革命精神，學佛修道與參加抗戰(zhàn)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他特別指出，佛告訴我們“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又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眾生是什么?中國四萬萬五千萬同胞是不是眾生?當然是的，而且是同一炎黃子孫，生死相共。我們要普度眾生，首先就要從解放四萬萬五千萬的同胞入手。同時一切普度眾生的工作要看重眾生，不要看重個人;要看重現(xiàn)實，不要妄想將來。做到這步田地，就是“無我”了。無我精神就是革命精神，也就是佛的精神。他號召“佛的弟子要學佛的精神，把自己的軀殼放在抗戰(zhàn)的烈火中焚化，靈魂才有光輝，在歷史上才會受人尊重”。同時，他誠摯希望南岳的僧道們“團結(jié)全國佛道信徒，成為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戰(zhàn)的一部分”，為普度眾生，拯救民族危亡貢獻力量。
葉劍英高亢激昂的演講多次被沸騰掌聲打斷，抗日救亡的烽火在宗教徒心中燃燒。葉帥為民族，為百姓的“無我”人格魅力深深感動著在場每一個普度眾生的宗教徒。巨贊法師稱之為“動人的演說”。會后，暮笳法師把葉劍英的演講記錄稿加以整理，送去請葉劍英修改。不幾天，葉劍英將原稿退還，并附上短信：“你記錄得很好，不需我修改”。暮笳將演講稿寄往夏衍在桂林主編的《救亡日報》社，5月29日全文刊出，為桂林乃至全國的宗教界人士開展的抗日救亡運動提供了科學理論依據(jù)和行動綱領(lǐng)。田漢還特地為救難協(xié)會的成立題贈了“自從悟徹如來意，又向人間樹戰(zhàn)旗”的詩句。
抗日烽火燃心中，教徒大雄赴國難
佛道救難協(xié)會成立，便積極開展工作，首先是舉辦“戰(zhàn)時知識訓練班”。
5月8日，70多名青壯年宗教徒(絕大部分是華嚴研究社和佛學講習所就讀的學僧和任教的老師)，集中在祝圣寺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培訓。培訓科目有佛學、政治常識、軍事常識、救護常識、精神講話和抗日歌曲六門課程，每周授課36小時。游干班中共教官薛子正擔任軍事教練，6隊區(qū)隊長胡蘭畦負責救護常識和歌詠教學，其他課則由華嚴研究社的教師和游干班民運指導處的指導員分別擔任。
明真法師負責佛學講授。當時少數(shù)學員對周恩來在題詞中將“殺賊”與“學佛”聯(lián)系一起，認為與教義不符。明真法師深入淺出地解說：“阿羅漢的第一個漢譯意義就是‘殺賊’，不殺除煩惱之賊，就成不了阿羅漢。由此可見在原始教義中，就已提出‘殺賊’這一說法，題詞寫的‘殺賊’而不是‘殺人’?，F(xiàn)在正有一伙日本惡賊，在大批殺人，只有把殺人的惡賊殺掉，才可以救出大批的人，這就是救苦救難，普度眾生。出家人只出了家，沒出國，出家人同樣要愛國。所以說抗戰(zhàn)就是殺賊，殺賊就是愛國”。明真法師這番解釋，說明了殺賊與學佛的因果關(guān)系，使學員心明眼亮，斗志彌堅。另外，他擬寫的“當漢奸的生受國法，死墜地獄”等標語，深受大家交口稱贊。
6月12日，培訓班結(jié)束，佛道救難會組織兩個團隊分赴各地開展抗日救亡活動。
13日清晨，祝圣寺的山門前鑼鼓喧天，鞭炮震響。大家列隊歡送由巨贊、演文帶領(lǐng)的“佛教青年服務團”和田漢領(lǐng)導的抗敵演劇8隊和電影1隊一道，開赴衡山縣城緊張工作了一個星期，受到社會廣泛支持和好評。6月30日晚，第九戰(zhàn)區(qū)政治部來電調(diào)派“佛青團”赴長沙參加“七七事變”兩周年紀念活動。他們連夜起程趕赴長沙，冒著烈日，進行街頭宣傳，推銷募捐公演戲票，舉辦超薦陣亡將士法會，參加火炬游行，編貼“佛青”壁報，出席各種集會，散發(fā)傳單《告同胞書》3萬多份等活動。他們不畏烈日，不怕勞苦，沒日沒夜奔走在大街小巷，深深感動著稱他們?yōu)椤昂蜕斜钡漠數(shù)孛癖姟Ｔ谶@期間，巨贊多次到八路軍辦事處找徐特立交談，引起特務注意，盤問巨贊談些什么內(nèi)容。巨贊幽默地回答：“他講唯物主義，我講唯心主義，如此而已?！?/p>
另一個團隊由暮笳、紹賢帶領(lǐng)的流動工作團，徒步到衡陽市、湘潭市開展抗日救亡工作。暮笳起草的流動工作團的《宣言》和《團章》全文刊登在1939年8月5日《全民抗戰(zhàn)》周刊上。暮笳寫的《炮火下的一群僧青年》全面報道了流動工作團出征衡陽市、湘潭市進行抗日救亡活動的成果，全文刊登在《全民抗戰(zhàn)》上。暮笳應邀出任《獅子吼》月刊主編，為組稿、約稿、撰稿而勞苦奔波于南岳與桂林之間。有次拜訪《救亡日報》主編夏衍，田漢也在座，即賦詩相贈：“錦衣不著著緇衣，敢向人間惹是非。獨惜瀟湘春又暮，花前趺坐竟亡歸?！?/p>
南岳淪陷期間，救難協(xié)會工作團的佛青年，有的換下僧裝，穿上軍裝投奔抗日殺敵戰(zhàn)場。例如，佛青年周亮1941年參加抗日游擊隊，后在第九戰(zhàn)區(qū)挺進第二縱隊司令部任中尉書記。又如在上封寺受戒的碧吾和尚，俗名馬陽德，親自組織游擊隊，從日寇手中奪得步槍100多條，短槍20多條，還有重機槍一挺，組成了100多人的游擊隊，活動在衡山、湘潭一帶，沉重打擊了日寇，后接受了中共地下黨的領(lǐng)導。八路軍三五九旅南下支隊王震、王首道在高橋與他會面，共歇宿一晚，接受了南下支隊的收編。
經(jīng)歷血與火的洗煉，南岳造就了一批“又向人間樹戰(zhàn)旗”的愛國僧人，他們享譽中華大地，彪炳佛門史冊。其中巨贊、明真長期擔任新中國中佛協(xié)副會長、中國佛學院副院長。巨贊還是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開國大典唯一僧人代表。
勿忘歷史，在那抗日烽火四起的年代，共產(chǎn)黨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群眾路線這些法寶，調(diào)動一切民眾，投身轟轟烈烈抗日救亡運動，就連看破紅塵，不問世事的宗教徒也發(fā)動起來了，他們用血與火譜寫了南岳佛門輝煌的一頁。